清談共聚一百分  續篇        整理──聲社：婉清

(原載第一三八期逸林，九四年八月號)

會：會否覺得被粵劇界隔離了？

林：不會，是我隔離了粵劇界！主要是林太籌備演出事宜太困難。做事困難

        不是問題，但不要激氣。又困難、又激氣，何苦來由！

會：你既有成就，亦曾說假若後輩提問，你樂意教，請問討教者多嗎？

林：有，但不算太多，可能有些人並不相信我肯教他們吧！

會：假若日後有人邀請你演講，你會否答應？

林：若屬個別閒談不妨私下接觸、研究，公開演講則不必了，我不是偉論滔滔

        的演講家，自問不是此等材料。況且我只積聚了數十年舞台經驗，講來未

        必動聽；而演戲有很多事，若非行內人士，他們聽了也未必明白。

會：你也曾演出過很多角色，想知道你是如何揣摩角色？步驟又如何？

林：首先，我會先了解劇旨(一劇之宗旨)，主要表達、表演些什麼？其次是劇

    本的意圖，再訪查其背景，例如有歷史根據的便查證歷史。

會：「春花」中的六郎，沒有歷史根據，你又如何揣摩呢？

林：六郎性格高傲，在擇偶上是目空一切，為人有點「冤」氣，而且自大狂妄。

    我是參考陳錦棠的演法。他演這種角色相當出色，風格與戲路，我是跟

        從他而再演變的。多睇有成就前輩的演出是有好處的，幸而我還有此機會。

會：藺相如這歷史人物，一般只可從「負荊請罪」的故事知道他為人之忍讓，

        未知具體性格，你又如何塑造呢？

林：藺相如是個有骨氣的書生，滿腔熱血，認為弱國的人不可自己小看自己，

        行事處處為大局著想。頭場對廉頗的「忍讓」是尾場「忍讓」的伏線。他

        最信服道理，所以見秦王時遇強越強，威武不能屈的。

會：張君瑞這個人物很特別，不算正派，但演出太輕佻又不可，你如何掌握？

林：演戲份量很重要，不能去到盡，要有限度的。不能因演出當晚心情「爽」

        而加加一些不切合角色的動作。如唱「雲開、霧開…」一段，若動作太多

        太跨張便嫌過火，便似「顛」！

會：那麼如何把握此尺度？

林：演員要做到投入中又很清醒；不能投入到沒有劇中人，要忘我地投入，忘

        記自己是林家聲，但要記得自己是張君瑞(劇中人)。

會：你喜不喜歡演喜劇？若每劇演出動作、對白皆一樣會令觀眾沉悶，所以你

    偶有佳句！喜劇中較喜歡那齣？

林：其實我不太忍得笑！爆肚是因時際遇，尤其面對著你們場場睇的觀眾，是

        需要想一些新鮮的對白，使台上台下有交流，觀眾有反應，自己也做得開

        心。喜劇中以「紅娘」較喜歡，因它有文學性，劇本寫得豐富，有文采。

        另外，王大儒「問字」一場的喜劇感亦別具一格！利用人物走位、舞台的

        調動，如拉簾動作；兩人互相調錯座位，陳彩鳳的步步緊迫，王大儒的步

    步退讓等都以喜劇形式處理。

會：照你如此分析，王大儒有些場口都屬喜劇處理，那麼「樓台會」的十八相

        送是否亦是喜劇處理？

林：不同，梁山伯是忠直、老實的人，他是被人(指觀眾)誤會取笑，不是主角

    本身做出來逗觀眾發笑的。此種是觀眾自己覺得好笑，好似有喜劇感；與

        王大儒「問字」一幕在不知不覺間以喜劇手法處理場口不同；也與一般演

        員以喜劇手法演出而引人發笑例如「春花」、「搶錯」的不同。

會：你曾道「樓台會」可算是你文戲的代表作。為何？

林：演此戲容易討好發揮。「十八相送」的模擬動作，如虛構的狗，「樓台相會」

        由喜轉至悲的忽然轉變，接著「臨終」的感情戲都很有表現機會，實是將

        「喜怒哀樂」共冶一爐。

會：「三夕」又如何？亦可算是文戲的經典？

林：「三夕」沒有喜，但「驚變」一幕及尾場的動作、身段有得發揮。所以「搞

        戲」要多方面，可表現那樣便應「放大」那一方面給觀眾欣賞。

會：對於近年有很多人做你的戲，對他們的演出覺得怎樣？

林：「過猶不及」，一是過份，一是不到。當然這只是我自己心目中對戲及劇中

        人物的了解而論，一般觀眾未必有此睇法。

會：高不高興別人做你的戲？

林：高興。戲只是我的開山戲，不是我編出來的，多人選演此戲必有其好處，

        只希望他們少些「過猶不及」。

會：對別人做你的戲，在態度上的具體要求是什麼？

林：別人不用照我的演繹方法去做，但必須要合劇理、合理由、恰好，不可過

        份，不可嘩眾取寵。

會：你的徒弟林錦堂最近演出「雷鳴」，總覺得他演來有「不及」。

林：你們有否帶上有色眼鏡去看？

會：林先生是否懷疑我們睇戲的眼光？

林：我真的有點懷疑？

會：是否凡是喜歡看某人的戲，再去看別人做此戲便一定會帶上有色眼鏡？但

        除了眼鏡又怕矇查查，那麼究竟應以何種態度去睇戲？

林：首先問自己有否偏見，睇戲要清醒、公正，合劇理便可。以「我」作比較

        是不對。心中存有「鍾意睇誰，不鍾意睇誰」亦是不對的。儘管自己認為

        對，但在睇戲角度上是不正確、不公正的。無論「過猶」或「不及」，只要

        肯改、肯進步，是可原諒的。

會：以後我們睇戲可辛苦了！「過猶」要原諒，「不及」要體諒。睇戲要公正，

        不可作比較，又不可帶有色眼鏡！點睇戲呀！我們睇了幾十年戲，如何除

        去有色眼鏡呢？

林：以後睇戲盡量清醒一些，以局外人身份睇吧！

會：其實我們識得睇你(林先生)已是很清醒了！

        閒談一百分到此為止！林先生對粵劇的感情誠意；對生活的恬靜追求，相信大家亦可體會得到。林先生、林太在「享福」之餘，希望他們早日回港參與慈善演出，能作戲迷之慰籍，更是他們生活之寄託！